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唐婧、李德尚玉 北京報道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句英諺用在ESG評級領域或許頗為恰當。近年來，全球已經形成了幾十個ESG相關評估標準和體系，評判方法各自不同，導致各評級機構對同一家企業的ESG表現評價都不盡相同。

特斯拉與標普500 ESG評級之間的恩怨情仇就是ESG評價標準多元化時代的一個縮影。今年6月，特斯拉CEO馬斯克在推特上炮轟ESG，原因是標準普爾全球評級公司在5月的ESG評分中，只給特斯拉打了37分，而給煙草巨頭菲莫國際打了84分。

馬斯克還在推特上轉發一篇評論文章，文章指出在ESG評級競爭中，大型煙草公司已經多次超越特斯拉。馬斯克還評論稱，“這就是為什么ESG是魔鬼”，再次表達他對ESG評價體系的極大不滿。

“特斯拉ESG評分不如煙草巨頭”雖然聽起來有些出人意料，但從具體評分數據來看，也不乏合理之處。數據顯示，特斯拉在“E”的部分表現不錯，“S”(社會)與“G”(公司治理)的部分則相對較弱。今年以來，特斯拉再次被卷入種族歧視風波，還因為夸大宣傳自動駕駛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而頻被指控，而這都是與“S”與“G”密切相關的層面。

應該如何看待“特斯拉ESG評分不如煙草巨頭”這一現象？ESG評價體系還有哪些方面有待完善？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就上述問題專訪了德意志銀行亞太區ESG主管卡姆蘭·漢。

ESG評價標準仍有待統一

卡姆蘭·漢表示，ESG評級是一個新生事物，評級公司也和ESG從業者一樣，都處在學習的過程中。不同評級公司對同一家企業給出不同的ESG評級，是目前常見的現象。這是因為ESG生態圈里仍然缺乏統一的國際性定義和評價標準。

“從銀行的角度來看，不同評級公司之間的評級方法關聯度很低。通過分析ESG評級機構所使用的評價體系，可以看到ESG評級關注諸多不同維度。例如，信息披露的充分性、及時性和準確性，都可能會影響到被評企業的總體表現。”卡姆蘭·漢如是說。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目前國際上接受度較高的兩套評價標準是與歐盟委員會的《企業可持續發展報告指令》(CSRD)配套的《歐盟可持續發展報告標準》(ESRS)和國際可持續性準則理事會(ISSB)推出的《國際財務報告可持續發展披露準則》(IFRS Sustainability Disclosure Standard)。

卡姆蘭·漢介紹，這兩套ESG評價標準都是由高度專業的專家和政策制定者制定的，得到了市場的廣泛認可。相較而言，ISSB推出的《國際財務報告可持續發展披露準則》更加聚焦于ESG因素帶來的財務風險，而歐盟推出的《歐盟可持續發展報告標準》則更加強調“雙重實質性”，即在財務風險之外還要考量企業經營對外部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影響。

卡姆蘭·漢向記者舉例，一家做電信信號塔的企業可能會對臺風等極端天氣有很大的風險敞口，投資人也可能因此面臨較大的財務風險。ISSB的ESG評價標準會要求該企業披露這類信息，以幫助投資人更深入、更透明地了解企業的財務風險。而歐盟的ESG評價標準不僅要求企業披露上述信息，還會要求企業披露對周圍環境、社區和生態系統的影響，例如建工廠是否影響原住民的利益，項目相關污染是否被有效管理等。

卡姆蘭·漢還直言，ESG評級更多關注企業面臨的環境、社會因素給投資人帶來的財務風險。因此，投資人可以將ESG評級作為投資決策的參考維度之一，并綜合考慮其他投資參考因素再做出決策。

如何識別和防范“洗綠”？

隨著全球各國對綠色金融的關注不斷提升，ESG評級較高的企業在融資時往往能獲得更多便利，比如更低的成本、更快的審批速度等。在此背景下，部分企業可能會夸大其產品或服務對環境的積極影響，這種行為被業內稱為“漂綠”或“洗綠”。“洗綠”行為會削弱投資者對于綠色投融資市場的信心，不利于金融支持可持續目標的實現。

卡姆蘭·漢告訴記者，德意志銀行防范洗綠風險最重要的措施之一，就是以數據為基礎，用事實性的資料作為辦理的可持續金融業務的佐證。銀行要求企業配合提供ESG業務交易下的相關數據。

他還透露，在德意志銀行位于新加坡辦公室的ESG卓越中心內，懸掛著一條十分醒目的標語——“以事實為依據，以數據為驅動的ESG”，強調德意志銀行的ESG業務是基于數據和證據的。團隊根據亞洲客戶面臨的實際情況提供定制的可持續融資解決方案，目標是幫助客戶在亞洲執行符合全球標準的ESG 交易。

“德意志銀行在總部法蘭克福配備了專職的審核團隊，他們參照銀行內部的可持續金融標準，對業務團隊提交的可持續金融業務所涉及的經濟活動進行判定。同時，德意志銀行也建立了可持續金融業務的三層治理結構，確保我們在全球所有開展業務的地區都嚴格遵循一致的ESG標準。”卡姆蘭·漢如是說。

他還向記者表示，德銀自己發行的綠色債券都經過了第二方意見的獨立審查，以驗證這些債券是否符合ICMA指南和其他相關國際標準。另外，審計工作是德銀防范“洗綠”的最后一道防線。

值得一提的是，卡姆蘭·漢還特別提到了由中國和歐盟牽頭推出的《可持續金融共同分類目錄》，該目錄包含了中歐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分類目錄共同認可的72項對減緩氣候變化有重大貢獻的經濟活動，為國際投資者參與中國的綠色低碳發展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參照。在他看來，中國的ESG發展前景非常廣闊，中國市場不斷增長的投資需求可以通過符合中國和歐盟ESG分類標準的融資工具來滿足。

今年7月，首批符合中歐《可持續金融共同分類目錄》的中國綠色債券清單正式發布，共有193只債券入選。分析人士認為，作為中歐雙方共同認可的綠色項目分類方案，清單的發布能夠吸引更多的境外資本投資國內的綠債。

卡姆蘭·漢告訴記者，隨著轉型金融的有序推進，以及中國與國際ESG標準的接軌，中國市場對國際ESG投資人的吸引力會與日俱增，未來中國的ESG投資市場有望大幅擴容。